赣南,顾名思义就是江西的南部,(因了江西为赣)简称赣南,赣州市直辖十八个县市,是江西乃至全国最大的地级市。对它本没什么好写,就是因为我的故乡在那里,我的喜怒哀乐在那里,我的记忆在那里,将来,我的魂魄归宿也在那里,虽然不可能是荣归故里,衣锦还乡,但终究也逃脱不了叶落归根的宿命?
我的家乡是个小村庄,也是赣南大地的缩影,这里可算上是鱼米之乡,有老表,江西老表,有农田,种植水稻和甘蔗,有鸡鸭成群,有水牛黄牛这些给每位农村儿童成长的记忆元素。玉米有,但很少,没小麦,没红高粱,也没黑土地,跟莫言笔下的高密完全两码事,赣南土地是黄的,金黄金黄的,漫山遍野都是,很适合种植脐橙,和烧制红砖,跟“面朝黄土背朝天”十分吻合。到了农历十月到十二月,山坡上到处都是红红点点的脐橙,飘着浓郁的果香,渲染着这黑山白水。
农村的韵味很足,文化的气息贫瘠,所谓的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那是陶渊明笔下的意境,与我们赣南无涉,这里很少有出名的文人政客,自古至今,文人不辈出,虽然北宋时期,江西文人占尽半壁江山,譬如欧阳修、王安石、曾巩、等文化巨擘皆出自江西,但我们赣南,却很少有人忝列其中。我们赣南有山,多半不是超高那种,连绵起伏,青翠青翠,但又不是沈从文笔下的湘西,有傩送,有翠翠等痴男怨女,演绎边城的美好,这里的人很朴实,朴实的就像田地里的稻谷,自然生长,花开花谢,收进粮仓,来年再卖。
客家人居住的十八个县市可以连绵成一片,到处是山,当年毛主席在这里演绎了红色政权,瑞金,苏维埃共和国首都,给这里的山水增添一点红韵,但伟人终究是过客,然后一路向西,向西,绝尘而去,红色赣南,从此就多了一份守望,一份怅惘。兴国县,走出百位将军的热土,也黯然失色,落后,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遗忘。所谓的贫穷山区是也,逃脱不了文化和经济落后的双杀。“风景这边独好”,毛泽东走后,留给赣南人民的一句十分憧憬的话语,随时间的流逝,尘埃没有落定,风景这边是很独特,但没有好起来。
讲到方言,奇怪的是,赣州市区,语言并不是很标准的客家话,有点像官话,估计赣州市以前叫宋城,有很多官人居住的缘由吧,反倒是周边的县市,基本是客家话,听起来没有吴音软语的魅惑,但也十分纯粹和谐,辽阔大地,方圆十八,到哪里都能听懂。因而,客家人地域十分辽远,十八个县市的人说客家话,蔚为壮观。
改革开放三十年,留给我的族群记忆,地域记忆,就是文化的落后,经济的困窘。高考伊始,十八个县市的升学率就是十分低下,走在江西的后列,而我们会昌县的教育,就走在十八个县市的末尾,因而,走出赣南,是横亘在我们所谓读书人的一座挥之不去的绿色城堡,抑或天然山庄 ,说好听点,就是山山水水,圈养着我们,恶心点,就是穷山恶水,囚禁着我们。
我们农人家庭,靠养猪送孩子读书,走出大山;靠卖土鸡蛋,送孩子进小学校门,当然,现在可能不要卖鸡蛋了,也不养猪了,但农家子弟却少了那份拼命苦读的精神,“读书不为稻粱谋”,“腹中有书气自华”,在这里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上次回家,隔壁邻居,乡里乡亲的孩子,很早就主动辍学了,不见了踪影,只有老弱病残,留守乡村,读书无用论,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,偌大一个县城,没有一个像样的图书馆,能看到的书,就是高考中考的教科书,县里新华书店的书,不足五十平方米还是一层的新华书店,能养育一方读书人的水土?十万人,平均不到10平方的书店,悲哉,而政府高楼大厦,各个局室,地税国税办公大楼,人烟稀少,富丽堂皇,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,真正做到了不怒而自威。买书的地方,却逼仄如鸡笼,父母官,如若是以前靠十年寒窗读书考进士得来的,会做如何唏嘘呢?辍学的孩子们早早来到珠三角揾食,农三代也好,出来学经验也罢,终归是文化的输出和经济的输出,很不对等的输出。很有点像迁往省的移民大军,只不过,我们拿不到外省的绿卡。这些人吃完青春饭,洒完青春汗,理想照进现实之际,终归还是要叶落归根,抑或衣锦还乡?
记得上个世纪的一首歌热播,《黄土高坡》,我家住在什么高坡,四季风从什么地方刮过,荡气回肠;还有一首,《我的故乡并不美》,徐沛东作词,范琳琳演唱,“我的故乡并不美,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,一条时长干涸的小河,依恋在小村的周围,故乡,收获着微薄的希望”,范琳琳已经老了,歌声却印在那个年代人心中,挥之不去 ,而我印象中的赣南,风景也迥异了,“贫瘠”不再,小河不再,苦涩的井水变成了氯化味浓郁的自来水,到处高楼大厦,一片虚假的繁荣,虚胖了很多当地人民的情怀,可是,我怎么就找不到当年灯下苦读的那份心头柔软呢,就找不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农人情愫呢,或许我们都懒了,我们不会耕种了,“微薄的希望”如何收获?然后,印象赣南,也就成了我一个人的故乡行走,一个人的记忆说唱。